人年紀大,身體機能漸漸退化,看着親友一個個離去,某天早上醒來才發現不經不覺失去了許多。「失去」總帶點悲傷,大部分人的第一個反應是「不捨得」,接着便是「找代替」或「怎樣彌補」!
文:鄭志樂
人不良於行 琴忽斷了弦
不論長者或任何人,尋找代替或彌補方式並非我們真正需要的,執著於這兩者往往引致抑鬱焦慮。倒不如看看「還剩下」多少,當發現原來還有那麼多時心中頓感欣慰。可惜能看到「還剩下」只屬少數,而帕爾曼是其中一位。帕爾曼在四歲時得了小兒麻痺症,他雙腿無力需靠拐杖走路,但他沒有因此放棄自己反而更加孜孜力學,長大後成為一位小提琴家。雖然每次上台演奏都花費不少時間,但他和樂團其他音樂家都相處得很融洽。那天樂團如常演奏,但奏了幾個小節後突然一聲巨響,小提琴的其中一條弦斷了,樂團也停了下來。懂音樂的人都知道,四弦變三弦根本奏不下去。大家都感到不安,心想帕爾曼大概會下台改另一支提琴或更換斷弦。
然而走路不是帕爾曼的「強項」,行動不便的他走得很慢,他不想讓觀眾等待。帕爾曼依舊坐着,低頭想了三四秒示意指揮繼續。隨後的演奏,他竟把樂章即時改動,用剩下的三條弦奏出比四弦更動人的樂曲,完成了整場表演!完場時全場無不嘩然,掌聲如雷。帕爾曼露出笑容擦去臉上的汗水,吃力的站起身開口對觀眾說,「你們知道嗎?有時候音樂家的任務是找出自己在剩餘的條件下,能夠完成甚麼樣的音樂!」這是發生於1995年11月18日紐約市林肯中心音樂廳的真人真事。
終極藝術 佗寂的生活
帕爾曼說得真好,其實所有藝術家的任務也是在剩餘的條件下創造出最美好的東西。李小龍曾說過要成為一位武術家,就必先要成為生活的藝術家。他更直言,他所創立的截拳道並沒有創出甚麼新的招式,只是將他所學過的東西作整合。但這不只是武術的整合,他更將道家的思想融合於武術中,而截拳道的標誌也包含着道家的太極標誌。截拳道的要旨是「與日俱減」,更能表現真我。這無疑與老子的名言「為道日損,損之又損,以至於無為」一脈相承。
大家可曾想過生活其實也是一種藝術,而且是終極的藝術。一位藝術家可以造出多件藝術品,但人卻只可活一次。世上沒有東西是完美的,藝術品和生活也不例外。失去了,只是由不完美變為另一種不完美,仍然可以很美。人老了,臉上浮現飽歷風霜的痕跡,思想變成熟而簡樸,心境轉為淡薄並平和,日本名為佗寂(Wabi-Sabi)的美學,所指的大概就是這種美吧!人來到這世界時本來就甚麼也沒擁有,得到的儘管失去了,仍剩下不少。執著「失去」的抑鬱焦慮,或珍惜「還剩下」的欣慰,你會作哪個選擇呢?
不論長者或任何人,尋找代替或彌補方式並非我們真正需要的,倒不如看看「還剩下」多少,當發現原來還有那麼多時心中頓感欣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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